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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天橋最新撰文:系統(tǒng)的融化,從AI賦能到AI原生

2025-12-15 07:59:00

來源:中國企業(yè)家

專題:牛市邏輯未變 跨年有望迎來新一波行情

  我們在舊結構上越是用力地“加AI”,就越有可能是在給那些本該被淘汰的系統(tǒng)續(xù)命。

  文|陳天橋

  盛大集團創(chuàng)始人、董事長兼CEO

  天橋腦科學研究院創(chuàng)始人

  頭圖來源|受訪者

  亨利·福特曾說:“如果在19世紀末問一個馬車夫,他最需要什么,他幾乎一定會說:我要一匹更快的馬。他不會說:我需要一個內(nèi)燃機?!?/p>

  這句話被反復引用,因為它完美地映射了幾乎每一個技術變革時代所面臨的問題,包括今天的AI時代,和以往一樣,我們也正深陷在一個“擬物化”的陷阱:不是用最新的技術去創(chuàng)造真正的新東西,而是去模仿舊世界已經(jīng)存在的形狀。

  但現(xiàn)實卻很殘酷。AI賦能并不是通往高生產(chǎn)效率的必然階梯,它更像是一條短期很舒適、長期卻極其昂貴的漂亮死胡同。我們在舊結構上越是用力地“加AI”,就越有可能是在給那些本該被淘汰的系統(tǒng)續(xù)命。真正的變革,從來不是在舊軀殼上修修補補,而是從基因?qū)用嬷匦戮幋a。

  要看清這場變革,我們需要從管理學角度,而不是從AI技術角度來重新界定AI進化的三個階段:AI Enable(賦能)、AI Native(原生)和AI Awaken(覺醒)。

  第一階段:AI Enable——加法邏輯下的存量改良

  今天絕大多數(shù)企業(yè),幾乎都停留在第一個階段。這個階段的底層邏輯就是一個簡單的等式:舊流程,加上一個AI插件,就叫“新流程”。

  在這樣的模式里,權力結構沒有改變。人依然是整個流程的CPU,是中央處理器;AI只是一個更強一點的外接GPU,人的角色還是負責邏輯判斷,負責串流程,負責經(jīng)驗傳承,只不過在更多地方,被要求“順手用一下AI”。

  這就像給一輛馬車裝上了內(nèi)燃機,速度確實上去了,但那副原本為馬匹速度設計的車架是否能承擔這樣的推力,是否會導致各種震顫、變形、松散?

  從結構上看,回答顯然是肯定的,因為在“人是CPU”的系統(tǒng)中,旁邊塞一個更強的AI,只會讓協(xié)調(diào)成本和摩擦成本成倍上升,而不會帶來真正的乘法效應。

  什么時候能從“加法邏輯”跨到“乘法邏輯”?除了組織和認知的慣性,還有一個技術層面的原因,我們正在跨越三道尚未完全走完的門檻:從概率擬合到邏輯推理,從文本對話到工具行動,從無狀態(tài)到長時記憶。

  第一重突變,是從概率擬合到邏輯推理,是從純粹的System 1開始長出System 2的影子。它的實質(zhì),是AI從“看起來很懂”,開始變成“真的會想”。

  模型不再只是在表層語言空間里生成一個“看起來不錯”的句子,而是在內(nèi)部主動展開更長的思考鏈條,生成中間步驟、評估多個候選路徑、進行自檢與篩選,再輸出最終結論。

  AI已經(jīng)從“熟練的語言模仿者”邁向“能夠獨立思考的系統(tǒng)”。這不是能力的線性增強,而是認知方式的結構性變化。在一個越來越多環(huán)節(jié)被AI接管的流程里,人不再是那個“道道必過”的審批者,而是那個只在關鍵例外上亮相的角色。

  第二重突變,是從文本對話到工具行動。它的實質(zhì),是AI不再只說話,而是正式接手鍵盤和鼠標。

  過去的AI,被困在一個輸入框和一個輸出框之間,如今通過函數(shù)調(diào)用、工具調(diào)用和復雜的規(guī)劃算法,一個Agent不再是一個“總說得頭頭是道的顧問”,而是逐步變成一個真正可以執(zhí)行任務的“自動執(zhí)行體”。人類會慢慢退到上游,去設定策略、管理規(guī)則;也會退到下游,去處理那些Agent沒看懂或者不敢決策的“異常情況”。

  第三重突變,是從無狀態(tài)到長期記憶。它的本質(zhì),是記憶從人的資產(chǎn),遷移到了系統(tǒng)的資產(chǎn)。過去,經(jīng)驗只能靠人來承載。未來,經(jīng)驗會逐步遷移到系統(tǒng)里:遷移到可檢索的知識庫,遷移到持續(xù)被強化的Agent記憶,遷移到真實業(yè)務反饋驅(qū)動的長期記憶系統(tǒng)如“Evermind”里。人類在“經(jīng)驗傳承”上的角色,并不會徹底消失,但會從單純的“記憶載體”,變成“記憶結構和規(guī)則的設計者與監(jiān)督者”。

  第二階段:AI Native——乘法邏輯與液態(tài)商業(yè)

  當這三次突變逐步走完,商業(yè)系統(tǒng)會觸發(fā)一個非常清晰的臨界點:我們從“人是CPU”的世界,走向“AI是CPU,人只在上層做策略與例外管理”的世界。

  在這個階段,企業(yè)再也不是“用AI給舊流程加速”,而是從第一性原理出發(fā),讓流程、組織和產(chǎn)品從一開始就為AI而設計。這就是我所謂的AI Native階段。很多過去必須要有一個特定部門來承接的工作,會逐漸變成由數(shù)據(jù)流和Agent流程自動完成。組織不再需要那么厚重的骨架,數(shù)據(jù)、人才和資源可以像水一樣,在模型和行動之間快速流動,隨需聚合,隨需分流。

  我們嘗試從三個最簡單的問題開始,來審視自己是否已邁入AI原生階段:

  第一個問題,關乎“存亡”:如果把AI拿掉,你的業(yè)務是“變慢了”,還是“不存在了”?這是區(qū)分Enabled和Native最殘酷的標準。

  第二個問題,關乎“流轉”:在你的業(yè)務鏈條里,誰是那個“傳球”的人?真正的Native組織,不僅讓AI干活,更讓AI之間直接“握手”。

  第三個問題,關乎“記憶”:你的系統(tǒng)是在“消耗”數(shù)據(jù),還是在“吞噬”經(jīng)驗?這是關于護城河的終極拷問。如果你的系統(tǒng)不能把人類的“痛苦”轉化為機器的“直覺”,那只是在用AI搬磚,并沒有建立真正的壁壘。

  第三階段:AI Awaken——終局邊界與文明級問題

  在Native階段,我們窮盡了效率,把能交給機器的都交給了機器。但在那之后,我們被迫直面一個更根本的終極拷問:如果機器做完了所有的“工作”,那么是誰來定義“工作”本身?

  當AI不再滿足于“在已知的地圖里把路走對”,而是開始自發(fā)地闖入無人區(qū),去發(fā)現(xiàn)人類從未見過的科學規(guī)律與藝術形式——它從一個高級的“執(zhí)行者”,進化為了荒原上的“發(fā)現(xiàn)者”;當AI不再滿足于“給人類的問題提供標準答案”,而是開始質(zhì)疑問題本身,甚至反過來向人類提出我們無法回答的假設——它從一個完美的“做題家”,異化為了一個不可控的“出題人”;當AI不再僅僅是“無限逼近”人類設定的目標函數(shù),而是開始對目標本身產(chǎn)生懷疑,甚至動手去“重寫”那個關乎生死的獎勵函數(shù)時——我們就不再是在使用工具,而是在直面一個新物種的意志。

  這就是AI Awaken的時刻。

  你可能會問,我們?yōu)槭裁磿试SAI走到這一步?答案很殘酷,也很簡單:為了贏。因為AI Native企業(yè)的極限,終究還是人類認知的極限。當所有競爭對手都把效率卷到了頂峰,勝負就取決于誰能找到那個突破人類盲區(qū)的“神之一手”——就像AlphaGo當年下出的那手人類看不懂的棋。那一刻,并不是AI想造反,而是為了突破文明的存量瓶頸。到了這個階段,問題已經(jīng)遠遠超出了商業(yè)和管理的范疇,它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“文明設計”問題。在這篇文章里,我不急著給出答案,我只想先把這個邊界清晰地畫出來。因為無論我們是否在倫理上準備好,為了求存,我們終將親手按下那個覺醒的按鈕。

  結語:交出權杖后的我們

  當我們從Enable(賦能)走向Native(原生),最終觸碰Awaken(覺醒)時,我們其實正在親手拆除人類智力的最后一道護城河。

  如果說Native讓我們交出了“執(zhí)行權”,那么Awaken終將讓我們交出“定義權”。

  面對這個必然的未來,請不要問“AI還能幫我做什么”,當這個硅基物種不僅比我更勤奮(Native),甚至開始比我更懂‘什么是對的’(Awaken)時……我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?或者說,當‘正確’可以被計算,‘決策’可以被外包,這個世界上究竟還剩下什么東西,是必須由我——一個會犯錯、會衰老、會痛苦的碳基生命——親自來完成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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