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著一杯咖啡，帶著一個“熱搜”，5月29日下午，作家余華走上了浙江工商大學第二屆文學周的講壇，給師生們帶來一堂文學課和人生課。提到之前第二屆漓江文學獎頒獎時的“熱搜”，頭發(fā)花白的余華說：“在場的許多人都哭了，因為他（劉楚昕）后面講的故事。新人出來不容易。”

  余華提到了三位外國作家對自己的影響。余華將這種影響比作“陽光對植物的影響”?！爸参镌诮邮荜柟猓撬且灾参锏姆绞皆诔砷L，不是以陽光的方式在成長，這就是真正的影響?！?/p>

  第一位影響余華的作家是川端康成，“川端康成教我學會了寫細部，這對于作家很重要。敘述無論是快是慢，是粗是細，你都不會忘記細部，你看魯迅的小說如此簡潔，但它的細部很豐滿?！?/p>

  第二位是卡夫卡，“他讓我學會了寫作的自由，他是捷克人，我是中國人，人人平等?！?/p>

  第三位是福克納，“他讓我學會了心理描寫，因為當寫作逐漸深入以后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人物的心理描寫麻煩死了。人物內(nèi)心平靜的時候，不值得去寫，但是人物內(nèi)心動蕩的時候，你用多少的文字都表現(xiàn)不出來?！?/p>

  福克納曾用一長段麻木的視覺描寫，將筆下人物的心理表達得淋漓盡致，這給余華頗多啟發(fā)。“最近我重讀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《罪與罰》……偉大的作家寫心理是一致的，都是讓心臟停止跳動，讓眼睛張開，讓手腳動起來。”

  除了文學，余華之前就曾寫過音樂對自己寫作的影響。在講壇上，他告訴讀者，音樂幫助自己理解了韻律。“漢字更強調(diào)節(jié)奏感，而不是旋律感，所以想要表現(xiàn)出某種音樂性，就需要控制語言的長短?！?/p>

  而更大的幫助是結(jié)構(gòu)?！拔夷贻p時覺得研究長篇小說結(jié)構(gòu)非常困難，其實當時很傻，長短篇小說結(jié)構(gòu)是一樣的，無非注入細節(jié)有多少而已。音樂教會了我如何去組織長篇小說的結(jié)構(gòu)，為什么《在細雨中呼喊》是獨立又相互聯(lián)系的四章，這就是受交響樂的影響?！?/p>

  《在細雨中呼喊》是余華的首部長篇小說，于《收獲》首發(fā)。為此，他還在文學課上專門表達了對三位《收獲》編輯的感謝。這次寫作也是余華的一次高強度工作，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，完成了對小說后半部6萬多字的推倒重來。

  時至今日，余華也坦言，現(xiàn)在寫作已經(jīng)遇到了體力問題。2024年，他在三亞居住了200天，完成了20篇散文和隨筆，同時在整理之前的作品?！皩懶≌f和寫散文隨筆不太一樣，更需要保證睡眠，有飽滿的情感和情結(jié)。我每天下午寫作，寫1000多字，寫得好就獎勵自己喝一杯，寫四五天后寫不動，就要休息兩到三天，去游泳?！?/p>

  不會疲憊的AI會取代作家嗎？余華有自己的見解：“真理很多時候是有了錯誤才會被發(fā)現(xiàn)的，科學家經(jīng)常在錯誤中發(fā)現(xiàn)真理，因此，人離真理比AI更近，AI是跟在我們后面的?！?/p>

  “過去我對學生說，寫作要從個性出發(fā)，走向普遍性，寫出人人都能感受到的所思所想和情感。而AI最強的就是普遍性，所以現(xiàn)在寫作要堅持個性?！睆膿务v校作家起，余華在北師大已經(jīng)工作了10多年，他幽默地表示，就算作家最終會輸給AI，堅持個性的也會最后倒下。

  要有野心，但是不要貪婪，這也是余華執(zhí)教北師大時對學生的提示。他舉例說，馬爾克斯本想以《百年孤獨》的方式寫《霍亂時期的愛情》，但是后來發(fā)現(xiàn)福樓拜在《情感教育》中既要寫情感又要寫社會的方式并不成功，因此，他就專注于寫愛情?！鞍纬鎏}卜帶出泥，寫那個時代的愛情，必然會寫出時代感。作家只能解決一個問題?！?/p>

  許多公眾都是先通過影視作品才認識了文學原著和作家，余華也不例外。他表示，自己從不介入改編，自己的作品只是一個題材。（馮源）